太宰治小时候是真的烦。
约莫十一二岁的年纪,半大不大一个小孩儿,旁的什么特长爱好都没发展,光有了一个作弄人的爱好。倘若他作弄大了反倒是他理亏,给足了理由让中原中也揍他一顿,可偏不,他偏就从小处,尽给人寻些不痛不痒的小麻烦。譬如在对方的书上用铅笔画小人,或者趁人睡着了用马克笔在脸上画黑眼圈和长寿眉,再不济,往帽子里丢死虫子烂叶子,事后还要装无辜。哎呀!中也,你从哪儿找来的这个死螳螂?死的模样还挺好看。中原却不好提着太宰领子把他拎起来揍,显他气量小。
打从房间外进去,第一时间得抬头看一看门板上是不是又撂着什么,中原晃了两下门板,确认没挂着什么橡胶蛇或者弹球,两面门把也没抹芥末油或者别的什么,抬脚——还是中招,门板后不知怎么竟有数颗玻璃珠子,他一脚踩上去,脚底一滑,啪唧。
太宰的大笑声就从房间里传出来,毫不掩饰,怎么听怎么一个气人。中原磕着疼了,站起来想找他算帐,没等他爬起就感到身边有人疾步经过,太宰治像条鱼一样从他身边滑过去再从门里出去,一句“中也下次走路要小心呀”的幸灾乐祸就从门外一直溜进屋里。中原抬眼一看,几颗蓝色弹珠四散滚向八方,乒乒乓乓砸在床脚桌底,有颗珠子离他颇近,他拾在手里想往门外砸的,然而又发觉这弹珠实在好看得紧。玻璃里染色剂没调得匀,自然而然有个由浅入深的过渡,反而有些舍不得了,咂咂嘴又住了手。
太宰治半天不见他追过来,又过来扒着门框露了个脑袋:中也你不会摔傻了——呜哇!
中原中也条件反射,起手还是把弹珠丢了出去,正中脑门,砸得太宰治吃痛缩回去,两人隔着门框一个蹲着一个坐着,如此一来倒是扯了平。
沉默保持了好一会儿。
中原中也又想,那颗弹珠可真好看啊,像一汪水,干干净净的。
然而他已经把它丢出去了,说不定已经到了太宰治手里,想等他站起来就丢还给他,他缩缩脖子,那一定怪痛的。他的身后房间里还有无数颗无数颗蓝色小珠子,它们像冬天趁着傍晚时偷偷从日光底下溜出的小星星,四散在无数角落里发出笑语,白天的星星不像晚上,它们是躲着人的,可能是因为该睡觉时出来夜游,脸上的黑眼圈需要遮一遮才行。
但是一颗珠子是一颗,第二颗就不是那颗珠子了,被染成那样的珠子只有一颗呀?他怎么知道第二颗他还会喜欢呢?
他想着想着就越埋怨太宰治,大约身边没有其他目标,太宰治只好对着他一个人使劲作弄,这简直太不公平啦。
这时候太宰治突然从门框外喊他一声,他立刻警觉:干什么?
太宰治听他怪警惕的觉得好笑,手里又攥了珠子,悠悠然从门外踱进来。
然后他嬉皮笑脸把珠子往中原中也怀里一丢。
送你啦。

本来想写太宰治那种太聪明很无聊所以捉弄人的情况,偏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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